作者:王德华
欧盟似乎是唯一一个愿意在伊朗问题上对抗美国的大国。但它有这样做的力量吗?
美国和欧洲在伊朗问题上的分歧,带有2003年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入侵伊拉克之前,在伊拉克问题上的摩擦的特征。目前的争议主要是手段而非目的,但可能对跨大西洋关系和中东产生重大影响。
美国和欧盟都希望看到阿亚图拉领导下的伊朗受到遏制和约束,最好实现政权更迭——就像萨达姆领导下的伊拉克那样。他们在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上存在分歧。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关于“胡萝卜加大棒”的争论——或者说,是让伊朗恢复理智,还是让它屈服。
欧洲希望迫使伊朗根据《联合全面行动计划》改变其利用贸易和投资的行为,而美国则希望通过严厉制裁和武力威胁,迫使伊朗达成一项削弱其实力的协议。
但套用国际原子能机构前总干事巴拉迪的话说,伊朗不是用胡萝卜加大棒来管教的“驴子”。这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地区大国,要求美国在制裁、道歉和尊重方面态度180度大转弯。
随着危机的加深,美欧之间的分歧在语气和实质内容上也在恶化。
美国认为欧洲是“伪君子 ”
特朗普政府在几个问题上与欧盟意见不一。
首先,特朗府政府认为,全面协议是仓促达成的糟糕协议,目的是作为奥巴马总统的外交政策遗产,而不是确保伊朗无核化。该协议允许伊朗扩大其地区影响力,并为伊朗“支持恐怖主义”和华盛顿的阿拉伯盟友的不稳定提供补贴。
其次,特朗普政府认为,尽管该协议是多边外交的高潮,但多边主义不能取代“做正确的事情”。它已表明,只有在国际协定和机构为其政策和利益服务时,它才重视这些协定和机构。因此,特朗普政府坚称,任何与伊朗进行贸易的国家,都必须为帮助和教唆一个“邪恶”的“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付出代价。它甚至把对伊朗的外交手段比作纳粹德国的绥靖政策。
第三,华盛顿认为欧洲人是伪君子或忘恩负义的“搭便车者”,他们批评美国的实力,同时受益于美国的军事保护。它将欧洲的谨慎视为弱点:美国的行动是因为它有能力,欧洲的抱怨是因为它没有能力。换句话说,欧洲更喜欢胡萝卜,只是因为它缺乏大棒。
从特朗普政府的角度来看,如果欧洲人真的想要有发言权,他们就需要把钱花在刀刃上,也就是说,增加军费开支,至少要兑现对北约的承诺。如果欧盟希望美国在亚洲、中东,甚至在自己的前后院(比如科索沃或利比亚)爆发危机时采取行动,那么何时采取行动、如何采取行动将由华盛顿决定,布鲁塞尔或者顺从或者闭嘴。
欧洲认为美国“欺负人”
显然,欧洲对这些问题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首先,欧洲人认为,伊朗核协议虽然不完美,但履行了其使命。它确保伊朗不会成为一个“核国家”,并鼓励改变行为。他们辩称,华盛顿方面认为缺少的任何东西,比如有关伊朗导弹计划及其有争议的地区政策的条款,都可以单独谈判。
既然可以通过附加议定书或协议加以加强和补充,为什么要抛弃一项原子能机构证明正在发挥作用的协议呢?既然美国坚持单打独斗,那么在没有欧洲盟友帮助的情况下,美国对伊朗施加压力、迫使其重返谈判桌的影响力就会降低。
第二,欧盟认为,全面协议是一项成功的多边努力,可以为今后达成防扩散和其他协议树立先例。特朗普政府放弃该协议,惩罚那些遵守协议的人,这是在疏远其盟友,开创一种不同的先例:一种鼓励其他大国单方面行动、退出重要国际协议的先例,这可能对世界和平与安全产生破坏性影响。
欧洲人希望看到美国以身作则,而不是用“拳头”说话。他们希望看到伊朗履行自己的承诺,不是为了伊朗,而是为了维护和加强一个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体系。
第三,欧洲人对美国拒绝从自己的惨痛经历中吸取教训感到不安。欧洲人承认,甚至吹嘘自己从至少两个世纪的战争中吸取了教训。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在朝鲜、越南、阿富汗和伊拉克等地发动了大规模战争,但没有一场战争以好的结局告终,更不用说取得胜利了。尽管如此,美国仍然表现得像一个“超级大国”,坚持要成为世界上自封的警长。
布鲁塞尔希望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在寻求一项新协议,而不是一场新的战争,但他的高级政府官员可能渴望给伊朗一个教训,迫使它在彻底投降和彻底失败之间做出不可能的选择。 美国可能会把危机推向对抗的斜坡——这场危机的代价肯定会远高于伊拉克战争。
而且可能已经开始了。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最近涉嫌袭击两艘沙特油轮后对伊朗发出警告,这进一步激怒了欧洲,并导致大西洋两岸关系严重紧张。已经有报道说,华盛顿将袭击事件归咎于伊朗,并正在考虑向海湾地区部署12万名士兵的可能性。人们已经将其与1964年的“北部湾事件”相提并论。当时,美国政府制造了一起军事事件,以欺骗国会和公众,并为其直接参与越南战争的行为辩解。
西方的一体两面
围绕伊朗的争吵,只是自冷战结束以来大西洋两岸不断积累的一系列危机和紧张局势中的最新一起。欧盟和美国仍有许多共同点,肯定比它们与俄罗斯或中国的共同点要多,但它们在越来越多的问题上存在分歧,包括中东、俄罗斯的复兴、武器扩散和气候变化。
由于欧洲主要通过其软实力坚称其全球角色,而美国在将其硬实力增加一倍的同时,放弃了其全球责任,大西洋两岸关系中的海湾只会进一步扩大。尽管加剧的伊朗危机会损害美国与欧盟的关系,但不会断绝这种关系,但如果没有人出面阻止事态升级,它可能会引爆中东。
欧盟希望中国和俄罗斯——《全面协议》的另外两个签署国—— 出面,希望两国在美国的经济制裁和对海湾地区的军事部署问题上敢于与美国对抗。但两国态度模糊。
这使得欧盟试图自己拯救自己在与伊朗的协议上的巨额投资。假设布鲁塞尔方面能够拿出行动的意愿,它仍缺乏采取行动的手段。欧盟内部存在太多分歧、争端和危机,无法对抗美国。就连数十年来一直支持并推动统一欧洲事业的法德轴心,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摇摇欲坠。
迄今为止,欧盟未能阻止美国对伊朗发动外交攻势、欺骗行动、公关攻击、经济和心理战。唉,没有迹象表明,它能够阻止特朗普政府将其反伊朗运动推向下一个层面。
这可能是另一个例子,美国人做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吃得饱饱的,然而留下欧洲人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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