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浪漫发家史的慈善家李春平,在迈入晚年时,遭遇种种不浪漫的事情:疾病,孤独还有被侵吞财产的传闻。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并且与各种未解之谜相伴。

在华侨村的办公室内,李春平面对镜头比了个“耶”。图/韩逸

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文 /唐美 韩逸

编辑 / 陈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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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慈善家李春平这次露面,没有选在建国门1500平米的豪宅里,那里有高层室内游泳池,价值700万的明朝花瓶,醇亲王用过的柜子,和数不清的巨额财富。

今天上午还不到9点,他在位于华侨村的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这里堆放着古玩、字画和红木家具。“走到哪啦?”他一遍一遍地催问秘书,“约好的人为什么还没到?”

2013年11月,李春平给早产两个月的小哥俩捐款22万,孩子父母跪在了他面前。

身边的工作人员递过去一碗水和几粒药。“降糖的。”李春平接过去,没有看就直接吃掉。他的身体算不上健康,打了十多年的胰岛素,吃降糖药,一天都不落下的虫草水——他坚信虫草的保健功效。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本应该拉着记者们去参观三辆用特殊药水擦拭的劳斯莱斯,以及在华侨城他拥有众多的门脸房里挑一家一起吃饭,但这一次有点特殊,在堆满古玩和雕花红木的房间里,只能看到他带着怒气地兀自等待——等的人是记者和律师。

几天前,一则网帖曝出67岁的慈善家李春平患阿尔茨海默症,失去了基本的是非判断能力和行为能力,并称有社会人员趁机勾结他身边的部分工作人员,意图侵吞他的所有财产,且阻止家人照顾他。

自此,他又开始频繁接受媒体采访,一个上午,他同时见了四个记者,还试图通过直播向外人介绍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到70平的空间里响起他持续的“澄清”之语:阿尔茨海默症不属实,侵吞财产不属实。

属实的是,他确实消失了3个月。有人带走了他。这3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他自称一概记不得。只记得9月9日在朝阳医院接受体检后,被带往一个疗养院5层的单间,有人逼他吃药。

有媒体报道说,12月16日,他的女秘书接到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她,要想见到李先生,需要交出李先生护照的一本公证书。女秘书要求见李春平本人,并将他带了回来。

“澄清”几分钟后,李春平又开始叫喊:“他们对我不好!我痴呆了,我他妈的吃11片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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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不,可以直播可以直播!”在工作人员以李春平身体状态还没有恢复好为由拒绝直播采访时,他自己点头同意,“哎行了行了,你你你你你走吧!”

机器调试花费了两三分钟,“快一点!”他催促了三遍,甚至一度要站起身中断还没开始的采访,“不采访了!”

李春平接受直播采访“辟谣”,自称没有患上“阿尔茨海默症”。图/韩逸

媒体上一次像这样蜂拥而至是10年前,一本名为《忏悔无门》、带有自传体性质的小说出版,封面上一行不起眼的副标题才是它真正的卖点——慈善家李春平的旷世情缘。

李春平是慈善家吗?2006年时,他宣称每天对外捐出1.5万人民币,从1991年回国后,15年来,他共向社会各界捐赠现金5000多万元人民币。北京市侨办2014年5月给出的数字更加惊人: 23年李春平捐款共计198次,累计金额5亿9千万元。

这让他成为北京市慈善协会副会长,众多媒体报道称中国红十字会授予他慈善家称号。

一家卫视曾邀请了他与陈光标共同参加一档访谈节目,还介绍称,著名“高调”慈善家陈光标和具有浪漫发家史的慈善家李春平,一起来讨论“高调慈善该不该”的话题。

抛开那些慈善的光环,留给人们的悬念是,李春平不做生意,没有实业,捐赠的钱从哪里来?

从书中情节和李春平在不同场合的自述,大概能梳理出一个脉络:一位好莱坞女明星在北京饭店遇到他,并对他一见钟情。随后,李春平以“儿子情人”的身份赴美,与该影星共同生活近 12 年后,女影星去世,将所有财产赠送给他。

除此之外,为演戏垫高鼻梁,又因为女护士成了劳改犯,结识传说中的好莱坞明星,一起前往美国,最后收获巨额财富,回国做慈善。这本传记在豆瓣上被495人评分,分数为6.6,有读者评价说像是上世纪60年代的琼瑶故事。

在《忏悔无门》的新闻发布会上,邻居老大妈和片警被他请到场,证明当年自己在国内落魄时的状况,有媒体发问:“你在美国的经历没有任何人证明?”

他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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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琳诈骗)具体情况您能讲讲吗?”现场有记者问李春平。此前有媒体报道说,他被一个叫韩琳的人骗走数十万元。

旁边的办公室高主任插话:“采访这样(详细)的话可以不用采访了。”

“就这样子吧,不采访了,登吧登吧。”李春平突然起身离开,对着镜头摆手。

工作人员把他请进另一个房间休息,平复情绪。

采访进行到一半,李春平开始变得不耐烦。图/韩逸

李春平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他再次成为新闻主角,报道的关键词不是“慈善”,也不是“异国情缘”,而是听起来并不浪漫美好的“阿尔茨海默症”和“侵吞财产”。

如今,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想洗清侵吞李春平财产的嫌疑。

“李先生这人,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秘书盛女士说,就连吃的保健品,他也记得很清楚“能吃几天,他都数着”。

“想要侵吞财产就更不可能,四个库房都不让我们动。”她还说。

办公室高主任说,李春平不在的3个月里,他们每天正常值班,去办公室看看水电,但是很多工作都没法进行,“我们工资都不发了”。

情感和财富曾经给他带来美好体验。过去十年来,他流连于各大卫视的访谈节目,一遍又一遍地讲述他与好莱坞女明星的异国情缘。

“深目直鼻、高大挺拔、肤色美好”,是李春平对自己年轻时的评价,也是他认为这位女明星能够看中自己的原因。他还宣称这一生,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2006年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李春平口述,1980年的一天,他失魂落魄,穿着借钱买的衣服和鞋,走进了北京饭店的咖啡厅,就此遇见比他大38岁、带给他巨额财富的女人。

不过到了2012年湖北卫视“大王小王”的访谈里,时间就成了1978年,两人的年龄差也变成了三十一二岁。

他描述情人留给他巨额财富的价值:3张毕加索的画就价值13亿美元,此外还有一张梵高的,已经在拍卖行挂了号。

他自称在美国陪伴了好莱坞明星12年,在节目中追忆老太太去世的情景,几乎是潸然泪下的时刻,重复了他对老太太说的话:“you is my mother,my is you husband.”并掉转头带着哭腔问现场观众:“你们知道吗?你们理解吗?”

有人指出,这2个句子里有4处语法错误。

这位好莱坞明星不是他感情生活的全部。他在10年前接受采访时谈到感情,说有个年纪很小的女朋友,媒体问他:“你觉得她对你的感情真实吗?”

他回答说:“其实要我问她,是爱我的人,还是我的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说是吧?我也不会问,我想开了……我还是觉得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就是幸福。我真羡慕……”

此时,面对架在身前的镜头,试图澄清种种传闻的67岁老人李春平无暇回忆曾经的美好。

从12月16日回来之后,李春平的睡眠质量就一直很差,一晚上要醒很多次。他的中医保健按摩师莫女士说,在9月份之前,他的睡眠并没有问题,不需要药物辅助。而16日晚上,一晚上起来了十几次,给他捏捏头和脚,才能再睡。

“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没等记者问出口,李春平再次毫无征兆地站起来,走出房间。

“唉,行了行了不讲了,赶紧,咱走吧!”他朝外面的工作人员喊。

“走了走了!”一呼之下,三四位姑娘走到门口,给他叫车。

走出房门,发现没穿大衣,他又折回来。

“衣服呢?”高主任找来羽绒服外套,跟在身后帮他穿上,直到他走到楼外,拉链还没拉好。

走出家门,办公室的高主任给李春平的外套扣上扣子。图/韩逸

对 话

问:你现在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吗?

李春平:没有没有都没有,你看多棒啊身体。

问:你的财产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李春平:财产都退回来了,一点没丢,没有丢,我自己知道!

问:现在网传的消息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好,甚至晒出了诊断证明和检测报告的照片,你对这个事情是否知情?

李春平:没有没有,从来都不知情。

问:北京信诺百世医学检测报告是3月29号送检的,你去这里做过检测吗?

李春平:我从来没有去过这里做检测。

问:检验所说这份报告只提供给了患者和送检的医生,你不知情的话,他们是不是跟医院接触过?

李春平:没有没有。

问:你今年去送检的中日友好医院进行过身体检查吗?

李春平:去过一次,就上个月,更早的时候没有去过。

问:一些社会人员趁着你患病,勾结你身边的人侵吞财产,这个事情是否属实?

李春平:没有没有,不属实。

问:今年9月之前,你一直住在常住的会馆吗?

李春平:对。

问:今年9月9日,两名护士把你带走,又取走了你的手机和护照?

李春平:是属实的,这也是假的。

问:你认识韩琳吗?

李春平:我和韩琳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什么关系。

问: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李春平:听说过这个人。

问:怎么听说的?

李春平:我没有听说过她。我根本不认识啊。她诈骗我的钱,收房租收了120万。

问:你从2006年到现在这十年都在做什么?

李春平:没有做什么,做慈善。给国家捐了8亿多。

问:你的字画和古董都还在么?

李春平:都在。想看更多,请移步每日人物(meirirenwu)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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