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文学曾经给中国作家带来了巨大的养分,如今,作为马尔克斯、波拉尼奥们的后辈,阿根廷青年小说家吉耶尔莫·布拉沃(Guillermo Mario Bravo)继续用光怪陆离的想像力创造着魔幻的文学世界。

他所涉猎的主题非常奇幻:爆炸的人体、被吃掉的爸爸、人造女友、地图上消失的地名、毁灭之书……7月15日下午2:30,中国作家阿乙、盛可以和吉耶尔莫在单向空间花家地店一起畅谈创作与文学。

对谈现场,左起依次是主持人、盛可以、吉耶尔莫、翻译和阿乙

阿乙:吉耶尔莫是拉美文学的儿子

“一看吉耶尔莫的作品,就知道他是拉美文学的儿子,包括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略萨(Mario Vargas Llosa)同样也是。”阿乙认为“拉美文学的魔幻在于,它打破了神和凡人,天堂、凡间和地狱的界限,以一种自由原始的状态来呈现这个世界。吉耶尔莫的小说风格非常细腻,这来源于他敏感的内心。这种敏感是一种种族性的敏感,中国人可能会有荒诞,但没有这种敏感,国内很少有现代作家能表现出人与自然在原始状态下的美感。吉耶尔莫二十年后可能会成为波拉尼奥(Roberto Bolaño)那种大作家,我们读者要珍惜他。”

“吉耶尔莫的小说充满了梦幻,我曾读过他的一则短篇小说,通过一场恶梦讲述了现代人的困惑。一位办公室人员工作压力很大,所以觉得头疼。他一回到家,脑袋就‘嘣’地爆炸了,于是这个人把自己脑袋的肉捡起来,做成艺术品。当他把肉碎片用完之后,他就割自己身上的肉继续做,最后他就死了。”盛可以分享了自己的阅读经历。“吉耶尔莫的小说味道非常特别,他说他受博尔赫斯影响非常大,这一点确实能从他的小说里读出来。比如博尔赫斯是在哲学层面寻找小说的可能性,吉耶尔莫的也是这样。现在中国文坛大概不会这样,比如我们的抽象主义印象派会嘲笑写实主义,我们自身的处境给我们很大的约束。中国文学的写实主义可能还没有到吉耶尔莫这种拉美文学的高峰。”

“其实他们都很了解我。”吉耶尔莫对两位中国作家的评价很认同。“博尔赫斯的作品对于拉美文学来说像是圣经。除了博尔赫斯,还有比如塞萨尔·艾拉(Cesar Aira)对我的影响也非常大。他的作品里有金刚这种非常现代的形象,博尔赫斯的作品里就没有。这些前辈一方面是深刻影响到我们,另一方面我们也很想冲破他们的影响。”

吉耶尔莫

拉美文学对中国作家有什么影响?

阿乙认为拉美文学对中国作家影响非常深,“中国作家都非常喜欢拉美文学,八十年代的时候,中国作家都在学习拉美文学。我记得迄今为止有两个国外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来中国时引起了轰动,一是泰戈尔,二是略萨。19世纪以来,小说艺术在走向没落,我认为其中最成功的就是卡夫卡和拉美文学,让文学的眼界前所未有地开阔。而中国的文学一向非常压抑,其态度可能是控诉或者别的什么,但完全无法做到拉美文学那种原始和自由。到现在,中国的新生代的作家还在继续学习拉美文学,我曾想摆脱博尔赫斯的影子,试图长时间不读他,但只过了几天就发现根本不行。”

“我读了不少文学作品,到现在让我最着迷的依然是拉美文学,它在结构布局上对我的影响非常大。”盛可以说,“另外,博尔赫斯对中国文化研究非常深,老子、庄子、《山海经》、《红楼梦》……他都有深刻的见解。我们学习写作一般都是从西方文学学起,但是博尔赫斯却从中国经典中得到很多启发,比如时间的运用等等。我现在的写作,语言、素材上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在结构上比较欠缺。我觉得可能要和博尔赫斯一样回归中国的精神源头,去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灵感。”吉耶尔莫也认为,“博尔赫斯对中国、阿拉伯、印度的古典文化非常感兴趣,而唯独对现代文化不感兴趣。”

吉耶尔莫、盛可以和阿乙的写作源于何处?

“我12、13岁开始写作,当时觉得写作是一种不光彩的事,于是每天躲在房间偷偷写。”吉耶尔莫回忆起最初的写作经历。“那时候我爸给我什么我就读什么,他不喜欢博尔赫斯,都给我读莫泊桑之类作家的作品,等长大了我才开始读博尔赫斯,一读就爱上他了。”

盛可以有和吉耶尔莫类似的经历,“写作是袒露真实的一种方式,我也只敢偷偷写,只要有人看,我就说是在写信,而不说写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在我已经发表了作品后,我都说自己是编辑、记者,而不是作家。在没有写作之前,我对语言的迷恋都来自爷爷的《古文观止》,后来是楚辞和汉赋,这些对我语言节奏的掌握有非常大的影响。我最早迷恋的小说家是卡夫卡,读了他之后我写了《第三只手》。文学开始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就像马尔克斯说的,写作就是为了让他的童年得到安放。”

“我读书比较晚,26岁以后才开始慢慢读。”阿乙说。“我一开始特别喜欢余华,拉美文学则是中山大学一个大学生给我推荐的。我作品中经常有和拉美文学相像的地方,另外还有存在主义。我虽然对哲学一窍不通,但是这一系列的作家,都对我影响非常大。他们这些作家有一个共性,都是非常诚实地面对真相。而中国的作家经常喜欢粉饰,我读这种文字就天然有种呕吐感,我很庆幸没有从读这种文字开始学习写作。卡夫卡对我影响也非常大,他没有任何文字、结构、技巧上的限制,我写作时也会这样做。我最近比较喜欢《追忆似水年华》,我看他们时,觉得自己像土地神看到玉皇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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