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知识」越共十三大权力结构与人事布局前瞻

文/赵卫华

越共十三大将于2021年1月召开。这将是一次越南领导人代际更替的会议，随着会议的临近，越南高层人事布局和权力架构安排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自越南进行革新开放以来，越南最高领导层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四驾马车”体制，即由越共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和国会主席四人组成的国家最高权力核心。2016年1月越共十二大后，越南最高领导核心一度以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和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为代表组成“五核心”。但当时的情况是阮富仲总书记打算先过度一下即向丁世兄（中央书记处常务书纪）让位，“五核心”只是一种临时安排。“四驾马车”体制依旧是越南最高权力层的外在表现。

左图：2020年10月越共举行十二届十三中全会，会议内容包括继续完善呈递越共十三大审议的各文件草案。

右上：越共十三大召开前，越南各省及中直机关等中央直属党组织纷纷召开党代会。图为阮富仲总书记在越共河内市第十七次代表大会上致辞。

右下：迎接越共十三大召开宣传画。

越共中央人事安排基本结束

但2017年5月，丁世兄因病离职。次年9月，国家主席陈大光又在任上病逝，阮富仲继任国家主席，集总书记与国家主席两职于一身。有人认为越南此举有利于强化党的领导和抵御西方的和平演变，有人甚至认为阮富仲将再次留任。然而，越南学者对上述观点却并不认同。一位越南资深高层专家曾对笔者表示：陈大光去世后只有阮富仲总书记和阮春福总理符合继任主席的资格，而后者已是政府首脑，只能由总书记继任国家主席。他表示这只是暂时安排，当然如果实践证明这对越南更有利，越南也不排除继续推行。但是，他认为中越两国具体情况有所不同，阮富仲每天都要在两个办公地点奔波，恐难以持久。

2019年4月，阮富仲在坚江省视察时突然发病住院，使得有关阮富仲将再次留任以及“四驾马车”将演变为“三驾马车”的各种猜测顿时失去了可能性，同时也提前引发了越南国内关于十三大人事布局的博弈。在上述背景下，越南《国际研究》杂志网站上刊登了一篇分析预测越共十三大及其后人事安排走向的文章。这样的文章出现在越南外交部杂志的官网上显得很不寻常，很多分析人士将其视为观察越南十三大后人事安排的风向标。2020年5月，越南民间的《民声》网又出现了一份越共十三大政治局委员的预测名单，比《国际研究》杂志网的预测更为具体。值得注意的是，越南官方并没有对此进行反驳，部分官媒还发文批评某些党员干部不遵守纪律、将组织讨论的内容外泄，说明网传的内容并非空穴来风。

2020年5月，越共讨论并通过了十三届中央委员会人选的标准，其中最为突出的一点就是个别候选人的年龄例外原则。革新开放后，越共一直致力于干部年轻化，对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人选任职年龄做了一定的限制，一般而言，首次当选政治局委员的年龄不能超过65周岁，再次当选的年龄不得超过67岁，即所谓的“七上八下”。因此，外界普遍认为越共此次关于下届领导核心年龄例外的规定完全是为陈国旺（现任中央书记处常务书纪）而设。不过，由于近年来越南经济出色的表现，特别是2020年在新冠疫情肆虐的情况下依然成为国际社会少有的维持正增长的国家，同时越南成为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TP）创始缔约国、签署《越欧自由贸易协定》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CEP），都使得阮春福总理在越南国内特别是革新派和经贸金融领域人士中获得了大量的支持。在10月份举行的十三中全会上，越共中央向大会提交了十三大中央委员会227名推荐人选名单，并获得通过，标志着其内部的人事安排基本结束，剩下就是各位候选人如何确保自身不成为被淘汰的少数分子，如何确保各方达成共识的政治局委员人选不出现变故。然而，11月3日，越共政治局委员阮文平被处分，显示人事安排并未风平浪静。

越共人事安排须顾及各方面的平衡

越共十三中全会前后，国际观察者对于越共十三大之后的权力结构与人事安排做了不少预测，众说纷纭。

不过，笔者认为，越共是治理着将近一亿人口大国的老牌执政党，有着丰富的执政经验和化解内部矛盾的能力，除非情况特殊，一般不会有大会召开在即人事安排却未定的情形发生。从阮富仲在十三中全会的讲话内容及中央委员会候选人获得通过的情况来看，十三大的人事安排，包括政治局委员人选问题，应该总体上已在内部达成妥协和谅解。

2016年1月越共十二大新当选部分政治局委员与其他中央委员合影。前排左起：张和平、武文赏、范明政、张氏梅、陈国旺、吴春历。

综合考虑专业背景、学历、从政资历、工作业绩和社会声誉，王廷惠（现任河内市委书记）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总理人选。但越共的人事安排要从总体上考虑，要顾及各方面的平衡。要照顾到地域平衡、各派平衡，以及其他方方面面的关系。从这个意义而言，越共的权力结构和人事安排既有确定的部分，也有外界尚难以判断的部分。从最近一年多来越南高层的人事变动及十三中全会释放的信息来看，下面几点是可以确定的：

首先，越南权力核心构成重回“四驾马车”体制或者“四驾马车”+1的“五核心”体制基本上已成定局。就如部分越南高层智库专家所言，总书记和国家主席由一个人同时担任就是一个特殊情况下的临时安排。在越共内部人力资源充足、竞争激烈且具有长期的分工配合传统的情况下，回归“四驾马车”或“四驾马车”+1的体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其次，陈国旺和王廷惠同时进入“四驾马车”且分别担任总书记和政府总理的可能性非常低，这种安排会打破长期以来“四驾马车”体制下南北名额对等和南北权力平衡的默契。“四驾马车”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南北各占两席的权力分配状况。除了南北之间的数量对等，还要考虑到党内派系的力量对比。在以往“四驾马车”中，担任总书记的大多是北方人，而南方出身的人则大多担任总理。国家主席和国会主席两个职位也是由南北双方分别担任。因此，陈、王两个来自北方、且都与阮富仲关系密切的人占据两个最具实权的职位，明显打破了越南最高层30多年来的默契。面对越南高层对最高权力组成的默契，阮富仲应是确保陈国旺继任总书记，同时寻求将国防、公安和组织部等核心部门掌握在立场坚定和政治可靠的继任者手中。在此背景下，十三大后的“四驾马车”或“四驾马车”+1在考虑南北数量平衡的条件下，进一步考虑党内各部分力量的平衡或许才是最佳的选择。

最后，“四驾马车”或者“四驾马车”+1的人选不仅要大体上遵循南北对等的原则，同时也要考虑党内各部分的平衡，阮富仲现在占有优势，但最多也就是使“四驾马车”+1中的“1”成为解决南北两地或不同部分之间在“四驾马车”人员构成上的矛盾的调解器。

有机会进入最高核心的人选

总体而言，十三中全会之后，越共的人事安排更加趋向明朗化。笔者认为，越南最高层的权力更替明显不同于美国大选。美国大选是在候选人明确的前提下二选一，而越南却是在候选人不明确的情况下19选4或19选5，即从目前依然不确定的227名中央委员会委员候选人中选出19名政治局委员，再从19名政治局委员中选出“四驾马车”或“四驾马车”+1（或者称为“五核心”）。理论上讲，即使19名政治局委员（或许总数会稍有增减）是确定的，从中选出4个人或5个人，都分别有多种可能性，预测难度远超想象。不过在目前情况下，“四驾马车”或“五核心”的主要竞争人选还是相对清晰的。

在这种情况下，有机会进入“四驾马车”或“四驾马车”+1行列的人选大致如下：

现任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陈国旺，现任总理阮春福，现任常务副总理张和平，现任越共中央书记处书记、民运部部长张氏梅，现任越共中央组织部部长范明政，现任河内市委书记王廷惠，现任公安部部长苏林，现任政府副总理兼外交部长范平明，现任中央宣教部部长武文赏将会是“四驾马车”或“四驾马车”+1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其中，陈国旺和阮春福无疑将是竞争越共中央总书记的最热门人选，张和平和王廷惠则是政府总理的最主要人选；陈国旺、阮春福、范平明、苏林、范明政则是国家主席可能的人选，张氏梅和张和平则有可能出任国会主席。而范明政、武文赏、张氏梅、苏林则有可能出任“四驾马车”+1中的“1”。武文赏虽然很年轻，但资格很老，在十三大上他具有成为“四驾马车”+1当中“1”的可能。武德儋曾是越南最年轻的副总理之一，曾留学比利时六年，是经济学和电信专家，是民间口碑最好的高层官员之一，加上其此次在抗疫中的突出表现，他在十三大可能进入政治局，并成为常务副总理的有力人选。

（作者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本文刊登于《世界知识》2020年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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