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70后”开始陆续换车。
最近我身边的朋友中,有一位大学教授新买了一辆捷豹,一位艺术家把凯美瑞买了奔驰,一位企业高管把宝马3买了宝马5,有二胎的企业主加了沃尔沃XC90,一位皮商买了第二辆凯迪拉克。
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出生的中国人无疑是改革开放40年来受益最大的人。
现在很多人过着更舒适、更富庶的生活,这当然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努力,但更多的可能还是要归功于经济大环境的变化,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纳德·科斯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无疑是二战后最伟大的经济改革计划。”这一代人,生逢其时。
我们都是时代的产物,我们无法超越所处环境的限制。在永远处于变化和流动的社会秩序之中,我们无意识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或循规蹈矩依从命运的安排,希图延续父辈的教诲与荣光,或另辟蹊径抓住机会勇立潮头,奋力挣脱父辈指定的人生路线……
时代的洪流不可抵挡,成为民众与其建构的社会现实的大背景。在不同的谈论中,现实被反复重建,成为复杂的层级。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人生活在自己所建构的社会现实之中。
令人好奇的是,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国民在日益繁多的选项中,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品牌的汽车而不是那个品牌?最终影响到他们决策的有哪些因素?价钱?身份感?品牌文化?或仅仅只是偶然?
▲美国社会学大师罗伯特·默顿
根据美国社会学大师罗伯特·默顿的观点,我们可以把社会理解为两个相对独立的领域:文化和社会结构。文化告诉我们两件事:我们应向往什么和我们应如何表现。结构描述着权力、财富和地位的分配。不同群体被教导在生活中期待全然不同的东西,用合乎身份的方式行事。
一些社会理论家或哲学家认为,我们已进入的“后现代世界”是这样的:以理念和形象的生产、分配为基础的经济,取代了以物品的生产、分配为基础的经济。独特的偏爱、品位和选择已发展到相当的程度,以至于再去谈论诸如阶级之类的社会构成问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虽然这一观点有失偏颇,但也不乏可取之处。)
“木头”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自从勇敢地将凯美瑞换成宝马3,就彻底爱上宝马了,最近又将宝马3换成了宝马5,他的“消费升级”行为,似乎就很契合这样的观点。
“每一辆车都是有灵魂的”
我们坐在木头家的沙发上,木头的太太刚刚打开电视机,点播了一部影片《战犬瑞克斯》,我告诉木头,想写一篇以他为主角的车主采访稿。
“狗、马都是很通人性的动物”,木头一边看电视一边扭过头来对我说,“我甚至相信万物有灵。我相信,每一辆车都是有灵魂的。”
我一向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感性的文艺青年,但看着如今他那堪比巨石强森的发际线——人到中年了还这么呆萌,我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意外。但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无语。
“我会跟我的车说话。有时开一个很长时间的会以后,我打开车门坐进去,会跟我的车说:谢谢你还在这儿等着我。或者跑一趟长途,我也会认真地说: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见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认真地说:“是真的,我没骗你。”
我努力想象他凝视爱车时的深情样子,问道:“你买车,最看重车的哪个方面?”
“车一定要有个性。我选车,首先要考虑这车的个性和我是不是契合。当然,操控、驾驶等物理性能也包含在这个个性里面。我喜欢人车合一的感觉,我可以从中吸取能量。比如,‘时不我待’这种广告语,会给人带来斗志,传递一种力量。”
“时不我待”是宝马5系的广告语。木头现在是一家民营企业的高管,先前他在国企。可以理解,他对品牌文化、文案推广之类的比较敏感。
“听说你刚刚换了一辆宝马5?”我问。
他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给我看,他建议我的稿子里最好用他下载的几张漂亮的广告图,我说最好是他自己拍的图,于是他挑了下面这张给我。
“我去买车的时候,我说要标准轴距的宝马530,连4S店的老板都劝我,不考虑加长版的LI吗?他卖出去的宝马5系,绝大多数都是加长版的。当然我在买之前做了很多功课,宝马的技术、各种车型更新的细节都了解得很清楚,我很明确我要的就是标准轴距的宝马530。但在外人看来,我就是很随意地走进4S店看了看,不加考虑地说要这辆车,这个色。”
“加长版空间更大,不好吗?”我问。
“我对车辆的线条很敏感。粗俗一点打个比方吧,就像看女人的线条一样……我觉得标准轴距的宝马特别完美,加长之后就不完美了。”
我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对他不能免俗地将车比喻成女人的鄙视。
“更宽敞、更豪华,这些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一旦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就会毫不妥协、毫不将就,做选择的时候也会毫不困难。我会预计到可能哪些方面不是特别尽如人意,但我最在乎的那个点,它的个性,或者说是我选择它的初心,永远在那儿吸引我,给我能量。”
“你买了几辆车,一直都是这样考虑的吗?”
“我第一辆车是雪铁龙塞纳,属于驾驶者之车吧,第二辆是宝马320——凯美瑞、别克GL8都是单位里的公车,不算,第三辆是宝马530。我的选择是有一种延续性的,都是很有驾驭感的车,都是个性很强烈的车。”
“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我们一边谈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战犬瑞克斯》。木头有感而发:“战犬、宝马,都是很好的伙伴,能够一起并肩作战,留下难忘的时光。”
▲木头的女儿小时候在塞纳前的萌照。
“这次换车,为什么还是选宝马?奔驰、奥迪、雷克萨斯、捷豹路虎,有那么多豪华品牌,为何不试试?”我问。
“我选择宝马,就像古代的男人选择坐骑一样:选一匹骏马,仗剑江湖,一起去奋斗。只有宝马能给我这种感觉,奔驰不能。我以前单位给我配的公车是别克GL8,司机在前面开,感觉就像坐轿子。所以周末我一定要开自己的车,自己来开。我喜欢自己控制方向盘的感觉。”
“也许,每一个男人,在还是男孩的时候,都有一种梦想——骑着一匹白马,习得盖世武功……鲜衣怒马,仗剑江湖,少年风流!”
木头点头称是:“宝马会让人联想到少年、骏马、剑客,有快意江湖的意思。其实,宝马5系的线条不如宝马3好看,不过在一个新的时间点,从3升级到5,也是给自己一点新的激励,建立一个新的开始。”
“我问过很多车主,车是你的什么?不少人的回答是代步工具,你的回答是什么?”
“对我来说,车不仅仅是工具。可以说,车是我最喜欢的玩具了。也可以说,在生活中和事业上,车是一个伙伴,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能量。我很爱护我的车,宝马3开了五年半吧,没有碰过别的车一次,没有出过一次保险。我的车保养得很好,车里面也不会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偶尔感到厌倦了,会做一些改装音响、轮毂、碳纤维内饰之类的小改变。我会用宝马原厂的配件,因为只有原厂的东西才衬得起它。”
“下一次再换车,你会选什么车?”我问。
“我在驾驶方面还不是一个高手,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虽然我很喜欢宝马M3,M4,但我并不会选择买这些车,我会选择合适自己开的车。当然我也不会去选择低配低功率的车,比如525,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驾驶水平的提升,未来有一天我觉得我可以驾驭M3、M4了,我可能也会买。实际上,我喜欢小一点的车,喜欢驾驶的快感,所以我不太喜欢SUV。宝马5系已经是我所能接受的最大的车型了,以后也许会去买一辆4系的车,我不会为了面子去换7系。”
“我想起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张晨光扮演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他对佟大为演的儿子说,要避免失控,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感觉你前面说的也有点这个意思。”我说。
“我喜欢一直保持着新鲜感的事物。宝马从以前单纯强调驾驶乐趣,到强调全方位的各种各样的‘悦’,我很赞赏。这也和我自己的追求一致——我们都在不断提升自己,让自己更完美。”
木头是一个很有品牌意识的人,他常年订阅《名牌》杂志,在穿着打扮方面也很讲究细节,买衣服配饰倾向于选择一些品质好却比较小众的牌子。他喜欢网球,热爱咖啡和红酒,他不喜欢火锅、烧烤,他坚持长跑……,他的“自我管理”和“印象管理”都做得比较成功,这大约也是他事业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遇到的都是很棒的人”
“你看上去不太像是山东人。”我的意思是,他没有山东口音,也不算是彪形大汉。
“我是胶东人。我们那里跟济南、济宁那种山东不太一样,在齐鲁大地,我们是齐。”
“我能理解成类似徽州人之于安徽人那样吗?”
“胶东人具有海洋性格,开朗、容易接受新事物,还有一点彪悍。”木头笑着说。
“那徽州人具有山地性格,有点儿顽固、自大,非常讲究格局,有严肃而精致的文化。”我琢磨着。
《战犬瑞克斯》已经播放到近尾声,我们因为边聊天边观看,没有全情投入,因而也没有感动到流下热泪的地步。然后我们聊起我们都喜欢的电影、小说、文学。木头喜欢看好电影,喜欢村上春树,喜欢东野圭吾,对于他喜欢的东西,他会反复沉浸其中。比如,《辛德勒名单》他就看了好几遍。
我个人认为,沉浸于电影和文学,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种对现实人格的逃离。劳里·泰勒和斯坦·科恩在《逃逸的企图》中说道:我们经常试图区分我们所扮演的社会角色与真正的“我们”。
现代人还是时常为人生的非人格化和可预知性感到沮丧,但我们可以利用业余爱好、假日以及周末旅游来构建一个表面人格,而这个人格独立于我们在日常生活的最重要现实中所处的地位。
木头在日常生活的最重要现实中,是一位企业高管,也是一位父亲、丈夫、哥哥、长子……
木头1998年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中国联通,在其间工作九年,见证了联通的辉煌:2000年,联通在香港、纽约成功上市,进入全球首次股票公开发行史上的前十名;2002年,联通又在上海完成A股上市,成为当时国内资本市场流通股最大的上市公司。
但木头在事业上正春风得意的时候,选择了改行,他转入了房地产行业,参与到南沙大开发当中:2005年,广州行政区划调整,南沙变身为独立行政区;2011年,南沙新区发展被写入国家“十二五”规划;2012年,南沙成为第六个国家级新区;2015年,广东自贸区南沙新区挂牌成立……
在第二个单位也是经过了九年,公司渐入佳境之际,他又果断选择跳离体制,加入了一家中国地产50强的民营企业。
“我是一个平凡而幸运的人。”木头这样告诉我,“在我的人生里,我没有交错过一个朋友,没有走过太大的弯路,遇到的都是很棒的人。”
“我很佩服你的眼光和勇气,能够两次这样主动跳出舒适区,一般人不容易做到。”我由衷地说。
“对舒适其实有不同的理解,比如你可能觉得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很舒适,但是我觉得跑几圈,出一身汗才舒适。”他说,“我的座右铭是:保持好奇,拥抱变化。有的人可能在熟悉的环境里才舒适,但我希望自己始终在一个新的环境里。”
▲木头最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我觉得可以配上这样的文字:“灵魂在高处,我低着头,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在时间的进程上,我的生命向一个希望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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