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行车的通行功能大大降低,仍然骑自行车的朋友大部分都是为了骑自行车而骑,属于体育范畴。
自行车也以各类专业型号为主,公路型、越野型为主流。走在大街上,偶尔遇到自行车骑行队驶过,花红柳绿的甚是养眼,若是偶遇一个骑着二八自行车的人,那便是惊叹了。
二八自行车的“二八”是指车轮的尺寸,28英寸,是我们小时候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据说当时年轻人结婚的三大件里面,二八自行车必不可少,就像现在的小汽车一样。
我家也有一辆凤凰牌的二八自行车,车身黑色,车把银灰色,车大杠下面印刷着厂家的铭牌标志,车尾处有一小片白色区域,上面有个红色的安全灯,不亮,却很扎眼。我最喜欢的是车铃铛,耀眼的金属色,拨一下铃铃作响,比交响乐还要悦耳。
这辆二八自行车是父母结婚时候买的,比我年长一岁多。待到我有记忆时,它已经为我家服务了六七个年头,算是家庭中最重要的一员了。虽然年头长,可我家的二八自行车却始终闪亮如新,父亲每次骑着它下班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擦拭,里里外外的拿布子抹一遍,哪怕车上面没土没灰也会例行。有一次家中来了客人,父亲匆忙之下忘记擦车了,睡觉前忽然想起,寒冬半夜也要出去擦上一遍,用他的话说,不擦车睡不着觉。
二八自行车不仅是交通工具,也是运载工具。为了加大它的运载量,父亲给它在车把前面安了个车筐。那时候的小县城很少有卖二八自行车前筐的,能干的父亲自己焊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笨重难看,好在结实无比。彼时人们注重实用,好看难看不重要,只要好使就行,父亲的同事及朋友纷纷效仿父亲的“焊筐”举动,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一次县城的“流行”事宜。
车前筐再结实,也不能装重物,放点肉放点菜放个包就到头了,再重,车就把不住方向,不好骑了。
不能“头重脚轻”,那就“头轻脚重”。二八自行车的运载大业交给了后座。很多人为了方便装东西,会在车后座两边挂上两个铁筐,上班的人能装暖水瓶,方便从单位打水回家;做小买卖的人能装水果蔬菜,一路叫卖一路减轻分量;乡下人在铁筐上加个简易的盖子,便可装鸡鸭猪仔羊仔等活体小动物,拉到集市上贩卖。
我家的二八自行车也有两个后座铁筐,可父亲平时不用。父亲是单位的小领导,总喜欢端着点架子,以彰显自己的“领导”地位。其实父亲也想从单位打水,只是碍于不占公家便宜的面子,不好意思罢了。那两个铁筐,只有在过年过节回老家的时候会用,满满地装上两筐子送给祖父母和亲戚的礼物,骑起来沉甸甸的,心情轻飘飘。
后座不用铁筐也不是不能载物。父亲在后座上安了一根绳子,绳子两头有两个小爪子钩,每次拉米拉面的时候,这根绳子就派上了用场。米袋子面袋子横放在车座上,绳子缠上几圈固定,两头的钩子勾住铁架,米袋面袋便稳如泰山,任凭道路颠簸也掉不下来。
儿时的我对家里二八自行车的载货方式仅有个粗粗的印象,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车座下面塞着的那块布。
布是母亲从旧秋裤上剪下来的,吸水性吸土性俱佳,洗起来也便宜,水龙头下冲一冲就能洗干净,最主要的是它揉起来只一小团,车座下的缝隙正好塞满,不至于在骑车过程中掉下来丢掉。
布子的作用单一,擦拭车辆,可用到的时候很多:下雨天擦座位,不至于弄湿裤子;下雪天擦座位,不至于那么冷;扬尘天擦座位,不至于那么土。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只要父亲用这块布子擦拭车大杠,就意味着要带我出行了。
在孩子的眼中,凡是出行就是玩。无论是回乡下老家,还是走亲访友,都是玩。当然,要我选择的话,我最愿意的是回乡下老家。
择一个晴朗暖和的好天气,父亲早早出门采购物品,有给祖父母的,但大部分是帮乡下亲戚捎带的物品,母亲在家准备吃食,烟酒茶糖都要拿上一点,回老家嘛,就得有点稀罕物。我蹦蹦跳跳地在家里乱转,一会去母亲那儿讨一块糖,一会跑到门口望望父亲怎么还不回来。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父亲拿出车座下的布子,把车杠子擦了又擦,把车后座的筐子挂上,前面放着我,后面放着货,待母亲推出她也是满满当当的二六自行车后,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回乡的路分两段,一段是好走的公路,这段路父母骑得比较省力,一路上风驰电掣。我坐在车梁上,靠着父亲的胸膛,小手抓着车把,没事拨弄几下铃铛,开心极了。一段公路走完,就要走土路了。
土路上骑行,对于骑车人是个考验,不仅体力耗损大,还要时时刻刻绕过大大小小的坑,精神也颇为紧张。对于坐车的我来说,土路可比公路有趣多了。
父亲在土路上骑得比较慢,路两边的风景徐徐地向我走来。绿油油的莜麦地一快快的镶嵌在蓝天之下,放到现在就是最漂亮的屏保。路两边的小树,年岁大个不高,正好适合我不时用小手抓几片叶子,父亲往前一骑,叶子到我手,树枝柔柔地弹回去,煞是可爱。
费力的土路骑行需要在中途休息,这就更合了我的意。找一片树荫,父母把车架到路边,我从车梁上跳下来,跑到防洪沟里面抓蚂蚱。母亲心细,每次出发前都会给我准备扎了眼的火柴盒,一个盒子放一个蚂蚱,不一会便能攒上一小袋。
休息的时候,父母会简单地吃几口烧饼喝几口水补充体力。我虽然不饿,也要和他们“蹭”一口。往日里我最不爱吃的咸烧饼,在微风和树枝的映衬下,变得香咸可口,平日里喝水总要母亲喊来喊去的我,也会抱着大大的、外面用玻璃丝缠着的杯子喝上几口水,仿佛这几口烧饼和水,比大锅里炖出来的肉还香。
休息好了以后,父亲把我抱上车,一家人接着出发,朝着我们的老家前进。我心里想望着路上能多歇几次,于是盼望着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如今,家里的那辆二八自行车早已不知去向,我们出行也开上了汽车。可不知怎地,每次坐在舒适的汽车里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不能遮风挡雨的二八自行车,想起过去的日子,和那些日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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