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6 15:02

本报记者殷梦浩

光头男人怎么卖女装的?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38岁的张鹏认为男人直播女装是有希望的,尽管他是秃头。

几天前,他用手机拍下了自己戴着黑色太阳镜、披着女大衣走在村子水泥路上的猫走路姿势,上传给快手。“现在男人有很多女装,即使是噱头也要做。”他拿出手机。“你看,他比我更有力量!”屏幕上,胖胖的男人涂上口红,穿着丝袜和紧身半裙子,转过腰,顶着胯部回头看了看。

“没办法,要活下去。”张鹏耸耸肩。“本来我也不能接受,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直播带是近两年在淘宝、抖音(抖音)、快餐等电商、短视频平台迅速崛起的新零售方式。凭借道具和物流优势,距义乌国际贸易城市2公里的江北夏州(“北夏州”)村吸引了2000多名张鹏这样的创业者,被誉为“网红直播第一村”。

北河州的村口仍留有“微商第一村”的招牌。虽然这里的人认为微商已经过分了。都是殷梦浩拍摄深夜“网红”安若溪直播销售“爆款”打底裤。上官街华的直播基地,新入职的新主播正在直播鞋子,但直播人数为零。张鹏(左)和女孩子小打小闹地配对,每天晚上轮流直播。

村里垃圾桶上的标语:进入北河州,实现财富梦想。富家神话:有人进村时穿着裤衩和人字拖,两年来在电动三轮升级为宝马、奥迪和宾利。有些人可以制造某种“爆款”,每天净赚700多万韩元。

最早在北河股东打出“草根孵化”招牌的教育机构创业家集,统计过所有学员信息。结果显示,数百名学员几乎清一色地从农村户口、学历从初高中到技校。

“四周都有,除了北面,很宽。老实说,都是贫穷的地方。”一个周末晚上,创业者的合伙人徐超接到一个注册电话,累了,对记者说。“你是今天来的第八个电话。”转学前,这位32岁的创业导师也是“一天只能做十几万”的主播。

“支付宝微信,不会用手机打字,不会用家乡话说普通话,家里欠了几十万,想一夜暴富。”我会建议素质太差或心态不正确的人直接退出。"你不适合做这项工作。"

和大多数外人一样,张鹏也先联系的创业者家跳过了800元的基础班,直接报了5000元的失传。

他的家乡在山西高中毕业,第一份工作是开车拉煤,之后在苏州的一家电子工厂工作了8年,进入车间主管。2017年母亲的癌症,他回家照顾。几个月后又回到工厂,职位已经更换,他生气地辞去了义乌的职务。

一开始张鹏很努力地吵架,每天早上8点起床拍段子,下午、晚上各播一次,凌晨1、2点睡觉,卖年画、玩具等,聚集粉丝2万人,最多每天赚7000多块钱。

“一开始赚钱真的很快。有传统销售经验的人都开始了。”徐超说。但是,随着头部主播通吃、二八分化扩大,各小主播都面临着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以前什么都可以卖,现在不行。”徐超认为,到目前为止,直播带已经度过了野蛮的成长阶段,以后的主播必须专业、准确,才能成为出路。

一个月前,张鹏也把目标转向了女性消费者,每天晚上播放几个小时,但往往连一个观众都没有。去年赚的几万韩元全部花光了,他最近焦虑不安,失眠了。

“如果人们一夜赚几万几十万美元,我们可以分一小勺赚几百千韩元。(莎士比亚。)顶着黑眼圈的张鹏不甘心。

“你不会直播,怎么玩?”

在成为冒险家的乐园之前,北河州在义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

义乌人很多,这里的人以前只做鸡毛换糖、补伞等小生意。直到1984年义乌发展商品市场,才出现了一批专业的市长/市场。北河州也发展了雪花日历、工作量切割工具产业,但都随着市场的起伏而衰退。

“我现在想来。只有引进物流,才能正确地走这盘围棋。(莎士比亚。温斯顿。)村支书黄正兴说,北河州现在几乎拥有全义宇,甚至是全国最低的物流成本。

2013年,义乌掀起了电商热潮。北河州村两委干部前往附近名为“中国商场第一村”的清岩油村,以房租减免的形式引进9家电商店,进行光纤、学校建设、活动。从那以后,创业者越来越多。

短短几年内,人口原来不到1500人的北河州,现在外来人口为1.5万人,是本村人口的10倍。村楼99栋、商铺1200栋都租出去了,房租平均每平方米上涨到5万韩元。

过去两年,北河州对外说了“微商第一村”,现在村招牌上加了两行字——“网红直播第一村”和“社交电商村”。

“这些主张都不正确。商品、供应链才是我们北河州的根基。”村主任金敬姬承认,很多“网红”来北河周购,但都不在村里。

北河州的所有店铺几乎都是小型百货商店。在同一家商店可以买到温州的鞋子、宝珠的茶和广州的洗手液。老板会自信地说:“任何地方的价格都不如我们便宜。”

下午3点到5点是全村最混乱的时间,为了赶配送,卡车、三轮车和轿车挤满了不充裕的村庄道路。一名快递从业者表示,每天从北河州发送的快递单件将被计算在内。

但是繁荣的背后有苦衷。

「这里的人

实很可怜,都靠薄利多销挣钱。”杭州商人俞寒冰感慨,北下朱的商户大多没有工厂,而是作为厂家和销售端之间的中间商赚取差价。商户间竞争激烈,供货价被压得极低。

“一件货我们一般只赚5毛到1元,顶多5元。”他指指桌上一条裤子,进价30.5元,他以31.5元为某主播供货,而主播售出价可达七八十元。

商户们当然也想当主播。实际上,直播间是每家店铺的标配甚至核心功能区,比如卖海宁皮草的老板王猎豹,为省房租只租半间店面,每天中午架起十几台手机吆喝两小时,能卖几百条。

“老铁们眼见为实啊!真皮!随便划!划不破!没半点毛病!一条也包邮!”这个中年人一边嘶吼一边拿螺丝刀对着手里的裤子乱捅,几个小助理在旁边静静看着。

当被问到是不是也会直播,其中一个年轻人笑答:“肯定啊,你不会直播还怎么玩儿?”

去年底到今年上半年,全村几乎人人直播。但下半年,热情明显消退。“没有粉丝,再怎么在直播间喊也没用,到头来还是只能给网红供货!”村主任金景喜说。

“反抗不了,只得尝试适应”

“没办法,这是现在最火的销售渠道。当你反抗不了,只得尝试适应。”给60多个主播供货的河南商人刘启龙用“爱恨交加”形容对直播带货的感情。

流量为王的时代,他们必须接受新的游戏规则:如果找粉丝几十万或几百万的主播,须先给对方打赏几千到几万元,对方收取销售额的20%左右作为佣金;如果找粉丝几千万的头部主播,除了佣金分成,第一步得先交几十万元“坑位费”排上队,只有产品被选中,对方才会帮你卖几分钟。

还有更刺激的玩法——“连麦”,让小主播给大主播花钱刷“礼物”,挤进打赏排行榜前三,对方才会接听视频通话,共享粉丝以增加销量。这笔投资常常也是商户承担,没有上限,刷几十万元很常见。

在刘启龙看来,供货商和主播之间的关系好比清宫剧的皇上和妃子,“我们是‘被翻牌者’。”

需要强调,不管商户投入多少,主播都不保证销量。备货、发货和售后也大多由商户负责。

一些有实力的商户决定自谋出路。前不久,俞寒冰在店铺外贴出了招聘启事:招直播员2名,要求高中以上文化,18-28岁女性,语言沟通能力强,工资5000+。

还有条很重要的要求,他没有明写——“有一定颜值。”他认为,直播员跟普通销售员还不太一样。

他打算先招50个人试用,筛选培养25个,再重点打造1到3个,旨在“打造代表北下朱头部的主播团队”。但他身为供应链行家,目前困惑是到底怎么“打造”,于是拉来杭州的网红孵化团队给员工授课。

“网红‘野生’的最好,你弄个大棚养殖,培养出来都是温房里的花朵!”有人并不看好传统签约模式。

替代模式是开辟直播基地——租一个仓库或卖场,招主播入驻。合作方式也简单,基地将每件商品的出厂价标好,至于以多少价钱卖给消费者,全看主播自己权衡。

“就是给他们提供平台,但不会签协议。”江西鞋商上官街华相信,这种平台在义乌会越来越多。

前不久,他在距离北下朱6公里的地方租下5000平方米场地,对外称“全义乌第一大的直播基地”。考虑到主播大都夜间工作,他派人24小时在基地值班,还为主播提供免费接送和饭菜。

“我经常跟这些草根在一起,也想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上官说,“有些小白主播很好笑,问我就住你这里好不?”这让他哭笑不得,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租更多空房。

这笔不菲投资让合伙人陈冰忧心忡忡。他抱怨,基地吸引来的主播就像游牧民族般行踪不定,有时零星几个,有时来一个团,大多是刚起步。

“动不动来个主播说,我要秒个20万的榜,你们有没有大货?我说你先秒个小的再说吧!”他苦笑。

不过陈冰也自我安慰:“我们现在不朝这条路上走,也无路可走了。”

“怕来得快、去得快”

按照商户们自起炉灶、培养主播的思路,北下朱有限又昂贵的店面显然无法容纳他们的野心。

不仅如此,村子各项硬件设施都追不上产业发展速度,尽管村干部每天脚不沾地,抓紧修建新的车站、幼儿园、停车场……最重要的任务是挨家挨户做工作,劝村民不要再擅自涨房租。

今年3月,附近某街道为北下朱的商户开出优惠招商条件,让不少人动了易址念头。黄正兴赶紧向村子所属的福田街道党工委书记郑亚明汇报。郑亲自给龙头商户们开座谈会,承诺3年内不涨房租,才算稳住军心。

“还是希望能把这个业态持久下去。我有点担心,怕来得快、去得快。”郑亚明说。

当年,青岩刘也是福田街道重点打造的“网红村”,一度年销量达60亿元。而如今大商户都已迁离,村子冷冷清清。没人希望北下朱成为第二个青岩刘。

10月28日夜,郑亚明再次和商户开座谈会,待到10点半才走,从头至尾围绕一个问题:“你们到底希望政府做什么?”

最近他隔三差五到北下朱调研。听说村里筹办的“网红直播大赛”搁置,他承诺“一定会办”。这个上任不到3年的“80后”书记对网红经济态度开明,认为直播带货充分迎合了现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有望引领义乌新零售的发展方向。

“这里面当然有鱼龙混杂的东西,政府需要去正确引导。我觉得这样的活动是有效果的,可以让一些上升中的小主播扩大影响力,带来实实在在的业绩。”

不只是他,很多官员都对北下朱好奇。你在村里每天都能碰到某地县长、农业局长或妇联主任,甚至某个小国家的商务部长。最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邮政局的领导也点名来北下朱。

郑亚明承认,早在北下朱发展微商时,自己内心还打个问号。随着北下朱体量越做越大,他改变了想法。

10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表示将严管“网红带货”。对此郑亚明并不担心:“北下朱大部分商户是好的,至少在法律上没有问题。”

他真正担心的问题是,北下朱缺乏优质“网红”,而根本上是缺少能打造“网红”的专业机构。

“换种方式赚钱”

北下朱并不是没有“网红”孵化机构,只不过都逐渐偏离原始意义上的“网红”孵化。

比如创业之家。徐超说,选择做培训是为了帮助和自己一样的需要脱贫的人,但当他慢慢发现,当初请教自己的人,后来轻松每年纯进账几百万,而自己却把带货生意彻底撂下了。

他们打算改变服务对象,不再针对个体,而是对接生产商的销售部门——后者能开出的价码显然高于草根们。

而另一家规模较大的机构,位于村子最佳地段、菜市场二楼的红播会,将商业收割目标转向渴求直播带货的偏远农村。

27岁的负责人何岩萍原本从事金融业。她的理念是,当所有人都千方百计挤进一个行业时,就得想办法换种方式赚钱了。

“现在很多人排队想知道北下朱的商业模式,那我就卖这个技术。”她打算选择一些有创业意识的农村输送体系,让它们变成了第二个、第三个北下朱。

前不久,湖南某农村主动对接红播会,1000人的培训,每人交学费940元。“直接收学费,不比帮人带货更容易吗?”她觉得带货不是目的,品牌变现才是。

有人抽离,也有人继续入场。

10月29日,27岁的东北小伙郭立宾走进郑亚明的办公室。他是安若溪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坐拥470多万粉丝的“网红”安若溪的幕后操盘手。

最近他们受邀到北下朱直播几次,几乎次次卖断货,轰动全村。郑亚明在现场观摩过,从不看直播的他,那晚也跟着下单抢了根5.27元全国包邮的口红。

“您有一个新订单!”郭立宾的手机不断发出提示音——有人正在购买他们的产品。

他来找郑亚明,是想正式入驻北下朱,获得一块理想的店面和醒目的广告位。“也希望带动北下朱的创业者,把北下朱打造成真正的‘网红’第一村!”郭立宾说。

郑亚明正打算在村里设立一个公共的孵化平台。“就请你们团队来打造如何?”他问郭立宾。郭一听,立刻答应。

“您有一个新订单!”郭立宾手机仍响个不停。

当晚,他要开直播,需回村筹备。郑笑着送别:“那就欢迎你们团队抓紧来,我们会为你们做好服务!”

直播从夜里9点开始。一开播,直播间瞬间涌入几千人,逐渐过万。

只是中途出现意外:为和一个大主播连麦,郭立宾刷了25万元,可有人刷了一百多万元,郭只抢到排行榜第三,导致安若溪等到12点半才连上麦。

“黑粉”们在屏幕下方嘲笑他们“没打赢!”安若溪觉得很没面子,埋怨郭:“要么就别打榜,要么就打赢!”可她很快忍住,恢复了甜美的笑容,面向手机:“先上车给你们秒一波!”

“您有一个新订单!”“您有一个新订单!”后台不断跳跃,3名售后人员一言不发盯着电脑敲击键盘。

凌晨2点,仍有2000多名观众在线。供货商抽了几根烟,实在撑不住,困得躺倒在一边。可安若溪不紧不慢:“宝宝们,还剩最后100单,每人只限一单哦!”

“您有一个新订单!您有一个新订单!您有一个新订单……”喇叭里的声音不知疲倦,在难得安静的北下朱上空回荡。

(文中陈冰为化名)

责编:韩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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